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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不像话！”郑氏终于按捺不住，猛地站了起来，茶杯在桌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们好心好意请你回来，你倒是摆起架子来了？”
韩宇眉头微皱，正要开口，却见郑氏突然转向柳芸，语气咄咄逼人：“芸娘！你说过之前，有好处一定会照顾自家人的！怎么，这会儿就不认账了？”
柳芸端坐在那里，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面上波澜不惊：“我自然说话算话，不过这等大事还得听相公的。”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韩宇面子，又没有完全推脱责任。韩宇听到这话，心头一阵欢喜。这还是娘子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如此给他面子。
他强忍着上扬的嘴角，轻咳两声：“大哥二哥，你们想让我回迁，不就是看中了秀才能免徭役税的好嘛。这点我心里清楚得很。”
韩峰的脸色有些难看，韩壮则低着头不说话。确实，他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既然我家娘子已经答应照顾自家人，那这事自然有法子解决。”韩宇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胸有成竹。
柳芸在一旁暗自翻了个白眼，心想着让他得意一会儿也无妨。她注意到韩老汉的眼睛亮了起来，显然对这个转折很是期待。
“老三，你是答应回来了？”韩老汉迫不及待地问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期盼。
“不是。”韩宇摆摆手，“我有个更好的主意，既不用回迁，又能让大家少交些赋税。”
这话一出，堂屋里的气氛顿时活络起来。韩壮更是眼睛一亮，立刻抓住了话中的关键：“那徭役呢？”
韩宇瞪了这个机灵鬼一眼：“徭役的事我确实帮不上忙，除非真得回迁。”
见众人面露失望之色，韩宇忽然拍案而起，茶杯里的水都跟着晃了几晃：“怎么，这都不满意？非要我回迁不可？那好啊，我回来就是了。不过到时候想再赶我走可就难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柳芸递来的算盘，手指在算珠上翻飞：“来来来，我给你们算算这功名花了多少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我们三兄弟均摊！”
韩峰连忙按住他的手：“老三，你先说说你那个减免赋税的法子。”
韩宇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简单，你们把田契都挂在我名下。地还是你们种，收成还是你们的，我只是个挂名的主人罢了。”
“这...这不太好吧？”韩老汉有些犹豫，眉头紧锁。
“爹，这事在县里多得是。”韩宇循循善诱，“有我和芸娘在，谁敢多嘴？再说了，这也是为了整个家族好。”
堂屋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韩老汉的目光在几个儿子脸上逡巡，似乎在权衡利弊。韩峰和韩壮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意动。
柳芸看着韩宇游刃有余的样子，心中暗自点头。这男人，倒是越发有些手段了。从一开始的强硬拒绝，到后来的退让妥协，再到最后抛出这个两全其美的方案，每一步都算计得恰到好处。
最终，韩老汉还是取出了田契。那几张泛黄的纸张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记录着这片土地的来龙去脉。
韩老汉望着手中的田契，指尖微微颤抖，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堂屋内的光线有些沉郁，他的目光在儿子脸上来回打量，仿佛要从那张熟悉的面孔上看出什么破绽来。
堂屋里静得能听见檐角风铃的轻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火药味。
“爹，你这是什么眼神？”韩宇被看得心头火起，指节不自觉地捏得发白。他强压着怒气，却依然掩饰不住声音中的不悦。
柳芸站在一旁，默默观察着这对父子。她注意到公公的手在微微发抖，而相公的太阳穴已经开始跳动。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她不由得握紧了衣袖。
“这田契......”韩老汉的声音低沉而迟疑，手上的青筋清晰可见，“你不会贪了去？”
“爹！”韩宇再也忍不住，猛地站起身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现在是秀才老爷，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韩老汉依旧将田契攥在手里，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的目光闪烁，嘴唇翕动几下，却没有说出话来。
柳芸看着丈夫涨红的脸，心中暗叹。这对父子，一个太过谨慎，疑心重重；一个性子太急，容不得半点质疑。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给不给？”韩宇伸手就要抢，动作粗鲁得像个毛头小子。
韩老汉终于松了手，但目光中的担忧丝毫未减，“你可要把事情给办妥了......”
“明早我去郡衙办理。”韩宇一把抓过田契，拉着柳芸就往外走，脚步声重重地砸在地板上。
夜色已深，村道上只有零星的月光。回家路上，韩宇还在絮絮叨叨地抱怨。
“娘子，你说我爹这是什么意思？”他踢开路边的一块石子，“我堂堂秀才，还能贪他那点田地？当真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柳芸瞥了他一眼，月光下她的侧脸显得格外柔和，“少说多做。”
韩宇立刻噤声，但眼中的不满依旧明显。他握着柳芸的手紧了紧，仿佛在寻求某种安慰。
夜里，韩宇抱着田契入睡，却在半夜惊醒。他做了一个梦，梦中出现了两个女人的身影——一个是他的生母，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一个是孩子们的生母，默默流泪。
他猛地坐起身，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窗外传来几声犬吠，远处的山影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天还未亮，韩宇就轻手轻脚地起身，将四个孩子叫醒。孩子们揉着惺忪的睡眼，不明白父亲为何这么早叫他们。
“跟爹去个地方。”韩宇轻声说道，目光中带着几分柔软。
父子五人悄悄出了门，晨露打湿了他们的鞋子。村口的老槐树下，几只麻雀正在打盹。
等柳芸醒来时，堂屋里已经摆好了早饭。灶台上的粥还冒着热气，案板上摆着切好的咸菜。
“昨晚梦见了娘，去给她上了炷香。”韩宇一边摆碗筷一边说，声音有些沙哑。
顿了顿，又补充道：“也去看了他们娘。”说这话时，他没有看柳芸的眼睛。
柳芸点头，“应该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