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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论绩·铁火兴邦·商海惊涛(第1/2页)
咸丰二年,正月十六。龙国咸丰皇帝刚登基不久的年头,在这海那边的红土地上,一个名叫“炎华”的新国却也张开了筋骨,活泛开了。龙首山顶的积雪还硬邦邦的,带着冬天最后的那点劲儿,可大殿外吹进来的海风,已经偷摸着裹了暖意,这冷热交加的劲儿,怪得很,像是憋着什么新鲜的生气儿。
天极宫里,空气稠乎乎的。澳洲这地方出产的檀香,混着故国飘洋过海带来的华夏沉香,两股烟儿拧着,向上爬升,慢悠悠缠住那些金晃晃的梁柱子,在头顶那幅好大的《炎华开国图》下面,结成了一张网,一片雾气似的朦胧。
年前贴的那些红彤彤的吉利话儿纸头早就撤了,换上了一幅新家当——巨大无比的《赤土新图》。图上画得可真热闹:铁矿山的黑,棉田的白,造船厂的高架子,新学堂的青瓦,药铺的小幌子,百货店的热闹门脸,那铁道上跑的冒烟的长虫(火车),还有城里报时的大钟楼……这么些个地方,从悉尼湾那一片水汪汪的海边开始,像人身上的血脉经络,一路朝那乔治湖铺开、延伸。更远处,还用虚线条儿勾着,伸向爪哇、马尼拉、孟买……整幅图看着不就像条活过来的大龙么?鳞甲片片都好似闪着光,正探着脑袋,要往那望不到边的大海里扎猛子呢。
政务院使司张子轩就杵在那张紫得发亮的檀木长案后头。案上,摆着十二本账册,金灿灿的封面,按着衙门顺序排开。每本上面都用红笔批了两个大字:“绩优”。早晨的阳光斜斜打进来,那俩字儿就跟蘸饱了朱砂似的,透着一股子厚实劲儿,就像脚底下这沉甸甸的红土地。卯时三刻刚到,大钟“当当当”地敲,大鼓“咚咚咚”地擂,一阵震耳朵的响动。十二位尚书老爷,穿着各自衙门的官袍,踩着金砖铺的地面,“腾腾腾”地走进来。那靴子落地声儿,硬朗得很,不就跟几百台新造好的织布机,一下子全都开动了似的?嗡嗡的,透着股子生猛劲儿。
“诸位同僚!”张子轩开口了,嗓子门儿也像口青铜大钟,又沉又响,“一晃眼,咱炎华立国满打满算一年了。今儿个大伙儿聚这儿,就是要把去年的家底子好好盘盘,看看咱都干了哪些买卖,琢磨着明年又该朝哪头使力气。咱这不是平常衙门里报流水账!”他眼睛扫了一圈,目光沉甸甸的,“各位报上来的数儿,得用那新铸的‘龙元’当骨头架子撑起来,得用千千万万黎民百姓过的好日子当血肉填实在了,得拿咱们炼出的钢铁、开动的机器这工业的命脉当筋骨来拉扯喽!谁要是敢在这紧要关头弄虚作假,往账本里掺沙子……”张子轩随手抄起案头一根沉甸甸的黄铜戒尺,“啪”的一声,轻轻敲在龙纹大案的光洁面上,发出金铁相撞似的脆响,震得人心里一激灵,“那就给老子卷铺盖,滚到龙首山的大炼铁炉子跟前头去,顶着那烤死人的热乎气儿,把老祖宗的《天工开物》给我一字不落背上三天三夜!”说完,他“唰啦”一下抖开一卷丈把长的桑皮纸地图,上面那些新南威尔士的钢铁厂、昆士兰的甘蔗田、墨尔本的船坞码头……都用红、绿、蓝三种颜色标的利利索索,远看看,可不就像是这块红土地里,刚刨出来的、还带着热乎气儿的宝石疙瘩?
“遵命!”底下尚书们齐刷刷躬身应声,声如铁锤击砧。
头一个上前的,是司农部尚书李耕稷老爷子。头发早就花白了,可脸上红光满面,跟擦了油似的。两只手捧着一大摞账簿,那账本封皮用的还是甘蔗渣压出来的硬纸壳子,凑近了,一股子清甜的甘蔗味直往鼻子里钻。他那身藏蓝的官袍襟角上,还粘着几粒新剥下来、金黄金黄的稻谷壳儿。他小心翼翼打开那本《农桑辑要》,里面夹着的画页上,新育成的杂交麦穗,粗壮得跟庄稼汉的拇指头似的。他嗓门又亮又实诚,对着大伙说开了:“禀使司大人,各位堂官!咱司农部这头一年,在新南威尔士那片地上推种咱自家的‘铁麦’,嘿,一亩地愣是打出了一百五十斤好粮食!比约翰国(英国)那些老棒子留下的破种子,足足多出三成的收成!去年咱又新开出来荒地三十七万顷,轮着茬儿种麦子种棉花,一亩地的收成,比起约翰国佬最后那年头,硬是多出了二成六!昆士兰那些大甘蔗田,使上了咱们自造的蒸汽榨机,出糖那个利索劲儿,提了两成!还有那些跟咱合作的土著部落,养着咱们给的新牛种,一头牛一天愣是能多挤出来三升奶!新挖的坎儿井八百四十二条,把那高山上的雪水引下来浇棉田,一口井就能管三百户人家喝水浇地!可这地里的活儿,说到底,还得靠‘机耕’!”说到这儿,老爷子猛地从怀里掏出另一卷图,“刷拉”展开——好一幅《铁牛图》!图上画的巨大蒸汽犁铧,呼呼地喷着浓烟白汽,犁开红土,真有气吞山河的架势。“这全靠万茜部堂给咱们造出来的高压蒸汽机!改装成了三十七架‘火牛’,能不吃不喝地干!一架‘火牛’下地,一天顶得上十架老黄牛干十天!我老李这儿,拼着这张老脸也得向使司讨个令儿,再批三万龙元!我要在墨累河边上那好地界儿建个‘火牛营’,五年!就五年!我要让咱赤土大地上的每一块田垄里,再也瞧不见老牛拉破犁的模样!”话音落了,他把早搁在案下的一个藤条大筐子“哐当”掀开盖子,里头金灿灿、圆滚滚的新麦粒“哗啦啦”倾泻下来,厚厚实实在青砖地上堆出了两个雄浑的大字——“同泽”!
司农部说完,站出来的是司劳部尚书李匠石。这位可不像个坐衙门的官儿,穿着身粗布做的短褂长裤,脚上的厚皮靴子还沾着亮晶晶的钢屑渣滓,腰里别着量东西的皮尺,那皮尺还缠着半截车床上用的传动皮带,两个胳膊袖子上溅满了星星点点的铁渣子,像沾了一身铁砂子。他捧出个四四方方的木头盒子,打开了,里面摆的尽是些明晃晃的小玩意儿:精钢打的齿轮、锃亮的枪机部件、走钟表用的钟摆……在晨光里,个个寒光闪闪,跟天上刚冒头的星星差不多。他一张口,声音也跟砂纸磨铁似的粗粝:“新定的劳工规矩,管事儿了!”他大拇指一竖,“悉尼那大船厂,照着新规矩搞了‘三班倒’,工人们能喘口气了,那伤筋动骨的倒霉事儿,少下去了七成!炼钢铁那火炉子边上,立了个‘技熟奖’,老把式收徒弟,带满三年,手艺传得地道,就发‘同泽银章’!这不,昨天我才去布里斯班那家新开的大纺织厂转悠了一圈,好家伙,厂子里那些能干的女工,一个月下来,平均都能拿到七个沉甸甸的龙元!”李匠石眯着眼算了笔实打实的账,“这钱,能扯三匹上好的细棉布,能买肥嘟嘟的羊肉十斤!搁过去,她们做梦都不敢想。”他呈上一本厚厚的《劳工体质谱》,翻开来,上面一条条红线、蓝线往上爬升着,画的是各族工人兄弟们的力气活儿到底有多大,一个季度比一个季度强!
接着是司礼部尚书陈怀远登场。一身绯红官袍,那袍子上绣着的可讲究,是七个邦交国不同的徽章标记。他展开的《万国通商录》就像张巨大蜘蛛网,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伊万国雪地里打的貂皮子、汉斯国机床厂那些精密的铁疙瘩、高卢国酒庄子里淌出来的醇香红酒,还有咱们炎华自己地底下挖出来的铁矿砂、草原上剪下来的细软羊毛……全都连一块儿了。“禀使司,咱们这海边的铺子,支棱开了!”陈怀远乐呵呵地抖着册子,“眼巴前已经跟七个国家互相设了商馆,搭上了买卖的桥。汉斯国的那个克虏伯公司,铁疙瘩玩得最溜的,看上了咱们的铁矿,人家拿图纸来换!一百零五毫米的榴弹炮的图纸哦!换咱们包销给他们三年的铁矿砂!啧啧,这买卖划算!爪哇那边侨商会的乡亲们也递了信儿过来,说咱们第四舰队打出来的龙旗挂在了他们的港埠上,那气势,看着比约翰国那米字旗,让人心里头暖和多了!”
一股子好闻的香料味儿飘过来,司商部尚书林志玲捧着叠花花绿绿的海报,穿着件绛红色的斜襟短襦配长裙,步子利落地走到案前。她手里没有账本,只有那一摞画得鲜亮的海报:画上一个穿洋人样儿套裙、打扮时髦的女子,手里撑着把小阳伞,俏生生地站在一座亮堂的百货大楼前面。那大楼的玻璃橱窗宽大明亮,里面铺排得满满当当——滴答走的大钟、滑溜溜的绸缎、香喷喷的洋水、能望远的小铜筒(望远镜)……每样东西底下,都清清楚楚写着价钱:“龙元×枚”。“咱那‘同泽百货’,头年就把三家分店立住了!悉尼、墨尔本、阿德莱德!”林志玲声音清脆,手指点着海报,“您猜怎么着?一个月下来,流水就能到三十万龙元!那些洋商人头一回进店,眼珠子瞪得溜圆,他们哪见过店里每样东西都明码标价、一口价到底的?吓一跳!接着又忍不住夸咱们把货物分门别类摆放得清楚明白。最后呢?嘿,全被咱那些新奇的摆设,还有玻璃照得敞亮的好货给迷住了脚,挪不动道啦!爪哇、吕宋、孟买那些个地方的买卖人,托了多少人情,想买咱们造的‘炎华钟’、织的‘袋鼠呢’(一种特色羊毛呢)回去呢!”林志玲眼睛亮晶晶的,透着股子闯劲,“要我说,咱就趁着这股热乎劲儿,把这百货店子开到各邦交国的大码头去!拿咱们那些锃明瓦亮的大玻璃橱窗当咱们的炮台!把明明白白标着‘龙元’的价钱当炮弹!准保能把洋商人们那点故弄玄虚、专坑外行的‘洋铺子’规矩,给他轰出个大窟窿!让这‘龙元’的响动,四海皆知!”
司土部尚书赵丽颖跟着站出来,手里捧着的《土地册》还散发着好闻的松烟墨香。她的手指头点在堪培拉那一片荒地才规划出的新城地图上,描画着:“禀使司,咱们的新东西,都使在新地方上啦。龙首山上修宫城,用的是咱们自己琢磨出来的‘万年水泥’,浇出来的墙,比约翰国老用的那波特兰水泥,硬实了两成还不止!卧龙岗那大钢铁厂,新起的高炉基座底下,我们听了些老班辈人的意思,把些土著的图腾柱子给嵌进去了。您说怪不怪?这热铁炉子一烧起来,一热一冷,膨胀收缩,竟然和包着它的钢筋铁骨严丝合缝,没出毛病!真是地气通人情啊。”她鬓边插着的那支玉簪子微微颤了一下,在晨光里泛出温润的光,仿佛是呼应着地图上那些规划出的经纬线,发出细微动听的清泠声。“还有,去年新丈量出来的百万亩生荒地,都妥妥帖帖地分下去了。那些退伍的兵汉、还有那和土著或侨民成家通婚的新门户,都是头一等拿到地契的!地就是人心,分好了,人心就安,力气就往一块儿使!”
轮到司财部尚书张仲谋了。这位看着面目清瘦,透着一股子精明,手里没拿卷轴,就托着个金光闪闪的细丝算盘。他没急着开口,手指头尖先在那算盘珠子上“噼啪、噼啪、噼啪”利索地拨了三下。算珠碰撞的声音,又清又脆,活像山泉滴水滴在溪底的青石板上。“启奏使司,各位大人,”他这才抬头,声音稳稳当当,“咱们炎华的账目,理清了。去年这一整年,国库里收进来的真金白银龙元,是一千二百万龙元。”他伸出根瘦长的手指比了个一,“花销出去,计九百七十万龙元。”手指头又翻了个二,“结余嘛——”他顿了一下,把声音拔高一分,“二百三十万龙元!”张仲谋目光扫过在场的人,“这里头,从那些炼铁的、开矿的、办厂子的买卖人那里收来的工业税是大头,占了四成!各家百货店、商号交上来的三成!矿山地下的宝贝换来的矿产税占了两成!地里收上来的农业税?嘿,只占了一成!这点结余,我琢磨着,该花在刀刃上。”他语气带上了憧憬,“请使司示下,用这笔钱,咱建它一座‘龙元金库’!外墙全用炼钢炉里浇铸出来的坩埚钢板一块块焊起来,比城墙还厚实!里面再厚厚涂上黑乎乎的煤焦油,防火防潮!稳稳当当存他个百万两黄金!这才叫气魄!此外,”他话锋一转,“咱们银行新推的‘工脉债券’,老百姓那是闻着味儿就来了,排着队买!都说这债券是给工业这血脉续力的,他们信得过!这么下去,我再盘算盘算,起码能再筹上来五百万龙元!这些钱啊,我琢磨着,专款专用,就给万茜部堂她们研发新机器用,一准儿能再点开几处技术窍门儿!”
司学部尚书赵明德,是个清癯的书生模样。他捧着的《劝学编》书页里还夹着几张工整叠好的黄草纸,展开来是孩子们练算术的草稿,那稚嫩的小手一笔一划,写着一行行算式:什么“一炉钢能造十支步枪”,“二台纺机一天织多少尺布”……书卷气里夹着浓浓的烟火气。“回禀使司,”赵明德声音温润,却透着不易动摇的底气,“咱司学部这开蒙启智的头一年,两千一百所蒙学堂立起来了,收进来六万多个娃娃!教的就是咱自己编的《格致启蒙》,格物致知,从娃娃抓起!不光如此,还开了三十七所‘工读学堂’!娃娃们半天跟着先生念书写字,半天就进邻近的工厂学手艺、动动手。这才一年功夫,就有那十二岁的娃娃精得很,能闭着眼睛把那米尼枪的机匣子拆下来又装上,装回去分毫不差,误差比根头发丝儿还细!算数的本事,更是赶得上厂里的账房了。”他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再看看州府城里那些大点儿的学堂,从去年开始算,总共增加到三百所!这其中啊,‘同泽夜校’收的学生最特别,有上千人呢!白天他们是矿洞里抡锤的窑工、地里弯腰的佃户,晚上拍掉一身灰土,就提着小油灯来读书识字!有个五十好几的老窑工,硬是把《天工开物》里讲炼铁的那篇,从头到尾背了个滚瓜烂熟!他说,识字了,看图纸才明白,炼铁才不出废渣!”赵明德缓了口气,又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书册,封面画得新奇,“诸位请看,这本《双语识字课本》,是咱和几个部落长老合计着弄的。里面把土著岩画里那些古古怪怪的符号,跟咱们汉字‘铁’啊、‘火’啊、‘布’啊,印在了一起。翻开来看看,就像远古时候的老祖宗,隔着千年万年的时光,跟咱们这些活着的人,正对着话呢!这个法子,孩子们学得可快啦!”
最后上前的是司交部尚书杜轨衡。一身海青色的长衫,透着股子远行的利落劲儿。他捧出的图卷一展开,上面那根醒目的红线,像条活龙,从悉尼港码头一直向北延伸:穿过爪哇的热带雨林,跳过马尼拉的港湾,挨着广州城划过,再蹭过长崎的小码头,最后直戳到海参崴那冰天雪地的岸头!看得人心里头跟着这线就跑远了。“禀使司,咱们跑船做买卖的路子,趟开了!”杜轨衡的语气里掩不住的自豪,“去年一年,挂着咱炎华龙字旗的商船,足足添到了二百三十艘!跟十一个国家打通了买卖关节。一船船送出去的是咱们地下的铁石、新出的‘袋鼠呢’、还有南方大平原的粮食;换回来的呢?压舱的是漂洋过海来的二十万石洋米、十万匹厚实的洋布、五万吨造机器少不了的洋铁!最有意思的是,”他眉毛一挑,“爪哇、吕宋那些商人,如今就认咱这新铸的‘龙元’说话!连金银都不如这龙元顺手好使了!他们说,能买咱货的,就是好钱!”
殿上一片振奋,司刑部尚书魏铁衣,黑着张脸,跟块生铁似的走上前。他手里捧的册子书页乌黑厚重,封面上两个大字——《铁律》。“禀使司,”魏铁衣声音冷得像块冰,可话砸在地上却有分量,“机器开了工,买卖做大了,可别忘了那些钻空子的耗子!打铁得趁热,立规矩得趁早!”他“哗啦”一声翻开书页,粗壮的手指戳在一行字上:“瞧瞧这‘零件律’新添的规矩:凡是敢偷偷摸摸伪造零件糊弄人的,逮着了一律流放,去矿底下跟石头铁疙瘩作伴!凡是敢贪便宜、糊弄人偷工减料的,让那精钢的零件成了要命的烂铁头的,哼!”魏铁衣目光锐利如刀锋扫过,“有一个算一个,查实了就是斩立决!给后来的人挂起来看看!”他脸色更沉,“去年,咱们衙门前前后后审了一百三十二桩造假案子,大案子套着小案子,一个都没跑掉!全都拿这刚立的铁律,从严从重办了!这一年下来,嘿,耗子们也都老实了,不敢伸爪子了,新开的厂子,零件拿过去装上就用,心里都踏实!”
这紫宸殿上的一日盘账,热乎乎闹腾腾。散了场儿,殿门外的龙旗被海风鼓动着,猎猎作响,像是在替这个新生的国度喘息。第二天,统领胡泉的案头,就摆上了政务院送来的两份沉甸甸的报告,比昨日诸位尚书的言辞更细致详尽。
头一份是关于炎华国民众的头数。白纸黑字写着,到咸丰元年(1851年)十二月的时候,这红土地上,拢总有了六十万活生生的人。主要分四拨:
一是原先那些殖民者,大多是约翰国(英国)那边漂洋过海来的洋老爷和他们在这边生下的崽子,扎堆儿挤在悉尼、墨尔本这些海边繁华地界,靠着早年圈的地、占的码头过活。
二是世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土著居民,多数还在内陆深处或者偏远的丛林草原里打转,前些年受尽了那些洋人殖民者的盘剥欺压,好多部族人口一落千丈,要么是地给强抢了去,要么就是被洋人赶尽杀绝造的孽;也有些眼明心亮的部落头人,开始试着跟胡泉弄的这个“炎华国”打交道,在磕磕碰碰里,慢慢地朝着这新生的国靠拢。
三是咱们华人和别的漂洋过海过来的穷苦人。华人早就在这儿了,早先是淘金、当苦力、开小店过日子,被那些殖民洋人压着,挤在巴掌大的唐人街里头缩着脖子。如今可不一样了,“炎华国”一开张,咱们这些老同胞就挺直了腰杆子涌出来干活建家园,渐渐就成了管事的核心,行政也好、买卖也罢,重要的位置上,都开始有了咱自家人的身影。
四是那些早年流放到这边的犯人留下的娃。他们祖上就是被约翰国当垃圾扔到这天涯海角来的,如今长大了,多数在种地、打零工,属于干活的主力。炎华国这一分田地、重立规矩,他们得了地契,心思安定了,就成了田地里最能吃苦的一把好手儿。
这六十万人里头,一多半人精着呐,都往海边城里钻——悉尼、墨尔本、布里斯班,那地方靠海有码头,好活人。也有不少挤在金矿矿洞、西边铁矿山的窝棚里,那是寻着挖矿淘金的活路。内陆深处那地方,荒得鸟都不拉屎,风吹石头跑,天旱得冒烟儿,人自然稀稀拉拉,活得艰难。
第二份报告,翻开来就像翻开了这赤土大地的心肝肺,摊开了炎华国新立的经济谱。
先说从前,约翰国那些洋老爷管着这儿的时候,地里的活儿,说白了就两样:养羊!剪毛!剪下来的羊毛白花花地装箱上船,顺着约翰国搭好的买卖路子,一船船都运回欧洲去纺呢子绒布了。昆士兰那些地方也种甘蔗棉花,可那是拿鞭子抽着土著、逼着买来的奴隶流汗流血才干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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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那更是约翰国衙门的禁脔!金子矿、铁矿石,全是他们霸着开的!拿张破纸片写个“黄金开采许可证”,就能把矿工的血汗榨得一滴不剩!买卖?那就更别提了!只能乖乖听约翰国佬摆布,卖点不值钱的毛啊、砂啊、粮食啊,再从他们手里买回贵得要命的洋布、洋火、洋钉子!赚的那点钱?兜里刚焐热乎,就被那帮坐船来的洋老爷揣进自己腰包运走了!本地的老百姓日子过得拧巴憋屈,除了放羊,别的营生少得可怜,经济脆得像块破草纸。
如今,炎华国立起来了,这底子可得翻个个儿了!首先这变化,就在这呼呼冒烟的烟囱和叮当作响的铁匠铺子里——工业真格儿站起来了!钢炉点起了冲天火、枪炮厂响起了锻锤声、纺纱厂车间的织布机“哐哐”叫着……一条从矿石挖出来、到炼成铁、铸成零件、装成机器再卖出去的硬扎产业链,硬生生被咱们给砸出来了!把约翰国佬攥在手心里的那点技术铁疙瘩,掰开了一道大口子!自己的筋骨架子算是撑起来了!其次,就是地和田垄——原先洋人弄的那套歪七扭八的地皮契书、分赃不均的地权,一股脑儿全掀翻了!土地,姓炎华了!要么分给种地的老实人,要么归了集体一块儿种养。把那些洋老爷圈起来占着的广袤肥地牧场,全都收回来,一刀刀切开了分给原先吃不饱的佃户流民。田地也能自由流转了,大家伙儿合起来,搞大农场、大牧业,那规模上去了,收成也跟着往上涨!
管钱的法子也变了,衙门收税不再是穷叮当乱抽丁,改成按家底儿分层次交的累进税——越富的多掏点儿。咱自己造出了“龙元”这新钱币!又搞起个管钱管产业的大衙门叫“金瓯院”,把公家的库房、矿山、大厂都管得铁桶似的!更绝的是,咱们还琢磨着,让在国有大工厂里干活的工人兄弟,也能分点儿厂子的红利!工钱涨了,口袋里有龙元了,谁不想吃口好的穿件儿新的?这股子内需(内部购买力)也就被勾起来了!
最难的是买卖这条路子。约翰国一看咱们自立门户,立马就使坏,派船在海上堵咱们!嘿,可咱炎华人也不是吃素的!转头就跟北边冰天雪地的伊万国、隔着一堆小国的汉斯国眉来眼去,做起了枪炮弹药的买卖!拿咱们深埋在地下的铁矿石、剪下来的细羊毛,去换他们造机器的法子、铸大炮的本事!一步一步,咱自己脚跟子也站稳了,再不用跪着跟那殖民经济讨口剩饭吃!
归了包堆一句话,这炎华国的经济,已经从过去约翰国强按着头、只让咱们放羊挖矿的破烂模样,开始朝“自己炼铁开机器、自家种粮织布、又能做大买卖”这样硬扎扎、一条龙似的活法转了!这里面,炉火通红、机器轰鸣、叮当打铁的开机器造玩意儿,就是那最最硬朗的脊梁骨!
人也跟着这股劲儿在动。因为开矿开厂子,原来荒着的海边码头城市——悉尼、布里斯班这些地方,人就越聚越多。那些以前被洋人当野人、当苦力的土著和华工呢?如今有了新奔头!下矿能挖铁,下田能犁地,当兵能扛枪保家卫国,总算也能在炎华这片红土地上堂堂正正地伸腰活人、寻个盼头了!
胡泉坐在案后,把这两份还散发着墨香的报告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完了,沉甸甸的,像捧着整块赤土的重量。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手指在那张新地图上摩挲着,心里头念头转了几转。末了,他抬起头,目光亮得吓人。
“去,传陆军部老万——万茜部长,还有司商部的林尚书,林志玲!”胡泉的声音果断,透着股临事要讨主意、又要拍板定音的劲儿。
没多少功夫,万茜和林志玲前后脚进了殿。万茜穿着身藏蓝色的工装裤褂,袖口上还蹭着细铜屑子,那样子活脱脱刚从工厂车床边上下工。她手里提着个沉甸甸的檀木箱子,脸上没多余表情,就是眼睛亮得让人没法忽视。她把箱子往胡泉案前脚下一搁,揭开盖子——里面是个黄铜打造的蒸汽机模型,精致极了,各个关键部位严丝合缝。万茜熟练地从箱底一个小油壶里倒了两滴油进锅炉的注油口,又摸出个微火的小喷灯,对着锅炉口“嗤嗤”燎了两下预热。接着她取出一小块固体酒精(这玩意儿可是实验室里的稀罕物)塞进锅炉,“啪”地打着火。片刻,一股带着力气的白烟,伴随着低沉有力的“呼……嘶……呼……嘶……”的喷气声响起,整个模型动起来了!活塞“咔嚓咔嚓”规律地往复运动,带着曲轴飞转,又带动旁边连接着的十几个纺锤也跟着“嗡嗡嗡”地转!银白色的精致齿轮咬合得密不透风,发出像春蚕啃食嫩桑叶那样连绵不绝的细碎沙沙声……整个模型像有了生命。
胡泉看得入神,连案头地图都快忘了。
“大统领,”万茜的声音像块淬过火的冷铁,带着金属的棱角,“要说新玩意儿,眼下能立竿见影用在过日子上的,咱这边儿摸着门道的,有六样!”
她伸手把模型里那拳头大小的核心锅炉指给胡泉看,那打磨锃亮的铜壁上,清晰镌刻着复杂的龙纹和一圈精确的压力刻度,闪着暗铜色的光芒:“第一项,高压蒸汽机,成了!这宝贝,烧煤的时候更‘下火’,比以前那些老家伙少糟蹋煤,出力还更猛!能顶到一百五十磅每平方英寸的压力!推大织布机,三十台它能拖着跑!矿山里那又笨又沉的卷扬机,三五台也得听它的吆喝!悉尼城东新开那家大纺织厂,自从换上咱们新产的这种机器,一天下来,那布匹量,从过去能织十匹细布的价儿,一下子拱到了十五匹还挂零!就这劲头!”
万茜收拢箱子,麻利地又掏出一大卷图纸,“唰啦”抖开。上面画着复杂的铜线圈和磁铁组合,结构看着还有些直白简拙,但透着一股子初生的锐气:“第二项,直流发电机,做出能用的样儿来了!眼下这雏形还小,就能点亮三盏炭丝儿小灯,晕黄的光豆儿,看着不值一提。可它这路子对!根子上通了!这本事用到电报机嘀嗒传信上,用到用电解法从矿石里直接析出纯铜纯铁的法子上……那才是开金锁的钥匙!您是没见着,”万茜难得露出一丝年轻人样的得意,“昨儿在咱试验房那黑屋里头,把这线头一接通铜线圈,只听‘滋啦’一声响!搁那池子硫酸铜水溶液里头,‘嗤嗤’几声,就析出来一层薄得透亮、韧劲儿十足的铜箔!薄得像盛夏时那知了蜕的蝉翼皮子!透亮着呢!”她说着,顺手从怀里摸出一根铜线,飞快地把一头接到那小发电机模型预留的接线柱上,另一头蹭着摆放在案头的一个老式木框指南针底座。“嗡……”随着发动机模型持续的转动,那指南针的磁针像着魔了似的,疯狂地左右摇摆,旋转不已!桌案都被这细微却不容忽视的震动带得嗡嗡作响,连旁边李耕稷之前堆在青砖地上的金麦粒,都“哗啦”滚动,堆成了小小的麦堆坡!
万茜手一扬,指向窗外远方的天际线,卧龙岗的大烟囱正喷着橘红火焰般的光烟柱!隔着老远仿佛都能感到那边的喧嚣热浪:“第三项,咱们自己的转炉炼钢法,试车成功!老锅底沉渣铲掉,新矿石倒进去,十分钟!就十分钟!就能炼出一炉子滚烫流铁的好钢水!比眼下西洋最利索的什么贝塞麦法,能省下整整四成煤炭!这法子出来的新钢可了不得!往里头加了镍合金,硬邦邦!做那大军舰的护甲板够格!做那精工车床的硬导轨更是不在话下!实打实测过,硬度到了布氏硬度的二百五十度!”她一边说,一边从箱子的隔层里抽出一小块磨平的方形样片递给胡泉。胡泉伸手接过来,那块乌沉沉透着冷蓝光晕的钢片分量压手,他翻过背面,几道浅浅的、炸开呈细密芒刺状的弹痕赫然在目——这是今日一早试枪时用毛瑟枪在固定距离攒射留下的印记!每一道印记都像一朵冰冷的星芒,烙在钢片的脊背上。
万茜又打开箱子里一个垫着红绒布的精致锦盒。盖子一掀,里面并排放着六把尺许长的直刃短刀!刀形简洁朴拙,没有任何花哨的纹饰,就是纯粹的、磨得精光锃亮的精钢刀身!冷森森的光泛出来,把锦盒四周照得一片亮色,连胡泉坚毅的脸庞轮廓都能在光洁如镜的刀身上映出来!“第四项,坩埚钢,工艺稳当下来了!挑上好无杂的生铁,配上闷烧透了的硬实木炭,装进这特制的耐火黏土泥坩埚里头,往炉膛高温里去熔!”万茜手稳稳地指着那些刀,“造出来的铁水浇出的钢,就是这品相!刀锋?吹毛可断!拿硬铁丝缠着试劈,‘锃’一下就能劈断,刀刃连个细小卷口都不留!比那约翰国商人当宝贝卖过来的同类刀,省钱了不止一半!这硬料不光好打刀,更是钻精密度要求高的枪管膛线、做精密车床轴承珠儿的无上材料!”她的话掷地有声。
接着,万茜拿出一个略薄些的本子,翻开。内页不再是工程图,而是些弯弯绕绕的化学结构式——苯酚(C6H5OH)、苯胺(C6H5NH2)……旁边还用简略的色谱画着些或深紫或鲜红的染料色块。“第五项,捎带脚的副产也开始鼓捣了——煤焦油衍生物!”万茜的语气很务实,“炼钢铁那大焦炉里排出来的焦炉煤气,过去直接烧了或放掉,现在咱把那气儿再捋一遍,能萃出宝来!喏,这提纯出来的苯胺,稍微弄弄就能变成染料‘苯胺紫’,染丝绸上色牢靠颜色正!这笨酚(石碳酸),配上些甘油做成黏糊糊的药膏子,涂在那些化脓感染起不来的烂伤口上,效果顶呱呱!布里斯班那家新医院拿着试用,嘿,锯腿(截肢)后的烂感染硬是压下去六成!好些人命就是靠这个吊住的!”她眼中闪过真切的自豪。
最后,万茜“哗啦”一声,把箱子最底下那些零零碎碎的大小零件全倒在了宽大的案上。碎金似的晨光里,这些冰冷的钢铁家伙什散落成一个小扇面:带螺纹的米尼步枪机匣、光滑的蒸汽阀门、长短不一的连接杆、大小各异的齿轮盘、精巧的钟表摆轮心……明明形状各别,但都打磨精细无比,闪着统一规格的亮光。万茜顺手拿起一个步枪机匣,又从那堆零件里准确地捡出匹配的撞针、击锤,“咔嚓咔嚓”几声脆响就组合成一个可动作的枪械心脏模块。“第六项,‘可互换零件’体系,彻底立住了规矩、画成了图样、磨成了标准件!”她拿起一个同样规格、但明显来自不同铁块铸成的齿轮盘,“啪啪”几下打散那简易模型,又把新齿轮准确装入,依然严丝合缝转动顺畅!“就这本事!同一类枪上的零件,甭管是今天造的,还是昨天产的,尺寸规矩都一样!拆下来随便调换个位置的,咔嗒就能凑一块儿使唤,精度一点不打折!悉尼那军械厂用了这法子,工效硬是拔上去五成!短短三个月,能从月产一百支枪的份儿,一口气顶到一百五十支!那帮原先要靠眼珠子盯着、凭老手劲儿一个个打磨、费时费工的老钟表匠们,听说这事都懵了!咱这路子,是开天辟地的!”
万茜的话音落下,殿内仿佛还回荡着钢铁的铿锵余响。司商部尚书林志玲嫣然一笑,往前一步站了出来。她从袖中拿出一卷厚实的图册,徐徐展开。这正是她那《百货图考》,只见册页上,各式各样的绸缎缎匹、光可鉴人的瓷器、明晃晃的五金器具,还有那摆得井井有条的展柜,都画得栩栩如生,布局星罗棋布,错落有致。林志玲的声音如珠落玉盘,清脆爽利:“禀大统领!咱司商部这头年,琢磨着开了些新买卖铺子,也立了新规矩。最显眼的就是这‘同泽百货’!靠着这三招,硬是把过去那些乱糟糟的‘洋铺子’那套宰人把戏,给破了局了!”她手指一弹。
“第一招,童叟无欺——明码标价!”林志玲的手指精准地点在图上橱窗里每件商品旁边悬挂的那块小木牌子上,“货品旁边都挂这个小牌牌,清清楚楚写着‘龙元×枚’几个字!让进门的客人打眼一瞧就知道要花多少钱,心里敞亮!省了多少争讲口舌!省了多少被人当冤大头宰的烦心事!您知道吗?就凭这‘一口价’,咱上个月卖澳洲羊绒毯子一千条!硬是比那些还守着过去那套‘看着生客猛涨价,逮着熟客慢慢磨’的老杂货铺,多卖出去整整三成!客人们就是图个明白痛快!”林志玲的嘴角微扬,带着小小的得意。
“第二招,指哪儿打哪儿——分门别类!”她的手指顺着图纸一路划过“绸缎庄”、“铁器铺”、“食品杂货”那些分区,“布料?旁边就搁着针线纽扣!锅碗瓢盆?对面架子上就是煤球炉灶!客人进门,想做个新被套,顺带着就把针线买了,不用东跑西颠!想做个饭,转身就能把灶和锅都配齐了!这才叫贴心!”她忽然捂嘴轻笑,“说起来好笑,墨尔本分店有回,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过来买寿衣料子,选好了要走,抬眼一看对面是‘糖果点心铺’,花花绿绿的糖人扎得那叫一个俏皮,老太太一看就乐了,顺手就给家里小孙儿买了个大大的糖人儿,出门时还念叨呢:‘哎呦,这炎华开的铺子,办正事儿还能哄娃娃开心,比我那旧娘家门缝儿里挤出来的婆家铺子可贴心多了!’”这市井故事引得旁边几位肃立的尚书老爷们嘴角也不禁牵动了一下。
“第三招,敞亮做人——大场面,大架子!”林志玲手臂一扬,展露出图考上那百货大楼的剖面图。好大的架势!四面通透的巨型玻璃橱窗环绕成一个巨大的“回”字形中央空间,正中间矗立着一面宏伟的九龙盘旋黄铜屏风作为视觉焦点!“层高三丈三,四面开光(玻璃窗),晌午日头一照,满堂亮堂堂!那柜台里的绸缎啊,瓷器啊,五金啊,映着阳光,那颜色鲜亮的都能从货柜上蹦下来!这敞亮劲儿招人!”林志玲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墨尔本分店里那中央的大玻璃展示柜,不仅摆了小件奢侈品,还特意放了个镇店宝——伏波号战舰的精巧黄铜模型!旁边挨着就是咱们搜罗来的几个大部落祖传的精美木雕图腾柱!买不买东西另说,光是进来开开眼,看看这新鲜,就值了!上个月单这一家分店的客流量就破了五千大关!门槛都快被人踏平了!”她的话活脱脱把百货店的热闹劲道搬进了这肃穆大殿。
说着说着,她又从袖笼里变戏法似的摸出个红色绸缎面封皮的小本子,珍重地双手捧给胡泉。“大统领您看看这个!”胡泉接过掀开一瞧,册子里面贴了不少花花绿绿的小纸片儿,仔细看去竟是剪下来手抄或印着图样的“消费留言”:有华商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着“购得德产新式大钟一座,打点奇准,尤胜伦敦所产”,后面还盖了个篆刻小章;也有用炭笔拙稚画着一个土人拿着钢刀劈开一颗桉树、树心刻着一只简笔袋鼠的图画留言;最叫人忍俊不禁的,是一张印着蹩脚中文“约翰逊公司”印记的小纸条上写着:“购新纺车十架,轻巧灵便远胜曼彻斯特旧制”。林志玲轻声道:“这些都是客人留下来的心声,句句是实。”
胡泉的目光,长久地在桌上摊开的钢铁模型和那百货图纸间流连。他仿佛看见了熔炉里翻腾的铁水,也看见了闹市中人头攒动的热闹。这两者,就像两条奔涌的河流,在这片新生的土地上轰鸣。他霍然站起,胸膛起伏。目光如炬,扫过殿中诸人。
“好啊!好!”胡泉的声音洪亮如奔雷,穿透大殿的每一个角落,震得梁上的缭绕香烟都颤了几颤!“铁与火是骨!商贾货殖是血!教化人心是魂!”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万茜带来的蒸汽机模型上,又狠狠划过林志玲的百货布局图,“万茜你这些叮当响的铁疙瘩机器,是咱们炎华挺起脊梁骨、不惧天下风雷的好筋骨!林尚书你这百货商道的热闹营生,就犹如在这筋骨里头奔涌的热血,能让这具身子骨活泛起来、有使不完的力气!还有在座的诸位!”他的目光依次扫过各位尚书的疲惫却兴奋的脸膛,“是你们开垦了沃土,安顿了人心,管好了钱匣子,架起了桥铺平了路!没你们这块块垒石的付出,这片新土上,哪来这活生生的勃勃生机?!哪来这血脉相连、奔腾不息的汹涌力量?!”
他猛地转过身,大步流星走到那敞开的殿门,望着门外猎猎翻卷、迎风招展的巨大龙旗!那旗子在初春暖意的海风里,呼啸张扬。
“听着!都给我好好干!”胡泉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砸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就在这咸丰二年!就这年!咱要让那烧煤冒烟的火车轮子,真真切切地滚起来,把悉尼和墨尔本这两头,用亮锃锃的铁轨死死地连在一块儿!咱们还要立起一座‘同泽银行’!让那商贾的周转、百姓的积蓄,有个托底的窝!让他们办事有底气!更要借着万茜打下的‘可互换零件’这条好根底!”胡泉的目光锐利如电,转向万茜,“造!给我卯足了劲造!造出咱们炎华百姓买得起、用得上、心里头踏实的、顶好的东西来!从垦田的犁铧,到出海的大船!从小娃娃念书的铅笔,到厂子里轰鸣的机器!咱们能行!”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这宏愿生生攥进现实里。
万茜和林志玲抱着各自的宝贝家当,躬身肃穆退了出去。大殿里静了下来,只剩下胡泉立于殿门的身影,望着那远方的天地,一动不动。就在这万籁寂静的当口儿,一个冰冷、生硬,毫无波澜的、仿佛是从石头芯子里抠出来的声音,猛地在他脑海深处、仿佛也是在这宏阔大殿的穹顶之下“咣当”一下炸响,震得精神都为之一滞!
【侦测到工业革命关键里程碑……符合文明跃升节点模板条件……】
【模板代码:赤道工业链】
【模板已加载……】
随着这毫无情绪波动的“宣告”,三团耀眼的光芒,如同星辰坠地,蓦地出现在胡泉的感官乃至思维深处!它们炽热、威严,带着令人窒息的技术威压!
【奖励1:高压蒸汽机·全领域应用蓝图库(含船舶专用型)】
【奖励2:合成染料·规模化量产工艺路径】
【奖励3:可互换零件·国际化标准化体系架构……】
胡泉猛地一个激灵,手指下意识用力地按住冰凉檀木大案的厚实边沿。掌心传来的坚硬感让他定了定神。再抬眼望向殿外那蒸腾着朝阳海雾的天空,仿佛那虚空之中,正悄然交织着比《炎华开国图》更磅礴万千、也更光怪陆离的无形丝线。
新的道路,已在脚下延伸,通向更远处、更深处……未知的热与光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