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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杖击石·铜铃鸣法·枢机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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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杖击石·铜铃鸣法·枢机共生(第1/2页)
    堪培拉春天的晨雾还没散尽,天极宫枢机院的议事厅里,檀香味混合着皮子的气息,在穹顶底下打着旋儿地盘旋。十二根楠木大柱子上,缠裹着龙纹和袋鼠图腾交错的锦缎,把渗进来的晨光滤成了斑驳驳的金红色。乌木大门上悬着块崭新的铜匾——“赤土同泽”,那是胡泉的手笔,上面的字,是李文渊昨夜和土著长老卡鲁对饮完袋鼠血酒后,照着对方胸口刺青上的古语描下来的。此刻,铜匾底下冰凉的石阶上,挤着三拨人影,各守一方,像是三股滚烫的、还没来得及融合的铁水,泾渭分明。
    东头那拨,土著议员卡鲁盘腿坐着,一根黑檀木的长杖横在膝头。杖子顶端蹲着个袋鼠雕刻,奇特的是,袋鼠的肚皮里嵌着个古旧的铜齿轮,那意思大概是“土地和机器相依为命”。他身后立着七位部落长老,赤赭色的脸皮子上,涂抹着白色赭石的纹路,猛一看,像七道还没熄灭的闪电。
    西边,华人商会会长周鹤年穿着一身月白的长衫,可袖口上沾着一片煤灰——那是昨天夜里他在卧龙岗炼钢炉子边熬了整宿留下的印记。他身后十二个商人打扮的,有的抱着算盘,有的攥着账本,算盘子被他们攥得咯吱咯吱响,那劲头,像是随时要炸开,崩出一地的碎银子。
    南面,工人代表孟铜锤光着粗壮的膀子,左肩膀上刺着一柄铁锤,右肩膀上刺着一棵麦穗,中间用一道红线连起来,凑成了一个“工”字。他身后二十个矿工,都把沾满煤灰的矿灯挂在腰带上,那矿灯昏黄的光,把偌大的议事厅晃得半明半暗,活脱脱一口还没挖透的、深不见底的矿洞。
    议长席摆在北面,李文渊就坐在那儿。他用手指头一下一下轻叩着紫檀木的案桌面,那桌面上嵌着北斗七星的暗纹,是系统显现出来的议事桌,木纹里隐隐约约能看出“同泽”两个字。胡泉先前定下的土地改革和国有企业按工分分配的事儿,到了立成白纸黑字的法条的关键时刻了。桌案上,张子轩面前摊着两张发黄的羊皮纸卷:一张写着《土地改革法案》,另一张是《国有企业按工分红法案》。李文渊身后,新铸的大印“炎华议政”沉甸甸地压在一册散发着墨臭味的《枢机院公报》上——那公报昨天刚印出来,油墨还没干透,纸页上还带着股袋鼠皮的腥气。那两部法案的草稿上,原本鲜红的朱砂批注,早已被各方代表争吵时留下的墨迹覆盖得层层叠叠,看着像一张正在绘制的、满纸纠纷的乱麻图。
    李文渊稳坐着,拿起案头的鼓槌,刚要落下,准备开议。
    “咚!咚!咚!”三声闷雷似的砸击,猛地撞进厅堂,把底下那些嗡嗡唧唧的低声议论都砸断了。
    是土著议员卡鲁。他双手死死攥紧祖传的议事木杖——杖首那个袋鼠图腾在晨光里闪着油润厚实的包浆。这木杖在部落里传了七代人,每一道刻痕,都记着部落间盟誓的历史。此刻,他把沉重的杖尾狠狠顿在青石地板上,震得旁边书记员手里蘸墨的笔尖都哆嗦了一下。
    “乌鲁鲁的红岩石记得一清二楚——土地是母亲,所有活物都是她生养的孩子!”卡鲁的声音又干又哑,像用砂纸在粗粝的桉树干上打磨,带着一股从远古刮来的风,“如今,那些白皮殖民者是跑光了,可他们丈量土地的尺子、圈划地界的绳索还在!我们族人世世代代放牧羊群的地方,被他们用带刺的铁丝网圈成了牧场;祖先们埋着骨头的山坡,被他们的矿车挖成了大坑!”他猛地一下把木杖举到胸前,杖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迁徙路线图仿佛活了,在所有人眼前展开,“这上面刻的是袋鼠祖先迁徙的脚印,不是你们账本上那冷冰冰的亩数!”他眼里的火苗几乎要喷出来,“法案里要是不把我们的地全部归还,我们情愿用血把这片赤土染透,也绝不签一个字!”
    “卡鲁议员的心情,我懂!”华人商人的头儿周鹤年“啪”地一声合上了账本,跟着起身,算盘子哗啦啦一阵脆响,如同下了一场急雨。他马褂的下摆扫过凳脚,带起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响。他伸出一根指头,戳在法案附件的矿产分布图上,那上面朱笔圈出的铁矿带,正正好和卡鲁木杖上的图腾路线重合。“可您知道一亩长满了葡萄的园子值多少龙元钞票吗?要是把土地全部归还,不出三年,我们华商就没了周转的本钱!工厂都得停摆,工人全得饿肚子干活,赤土上转眼就能再生出一片新的荒地!”周鹤年的嗓音滑溜得像一匹顶级的丝绸,透着商人精打细算的圆融。“再看看悉尼钢铁厂,它一个月就得吞下去两千吨上好的赤铁矿石!这要是按着部落的边界一禁采,下个月要造的铁甲舰龙骨就都成了没娘的孩子——动不了工了!”他不慌不忙,从公文包里又掏出一本账册,泛黄的纸页密密麻麻记载着十年来华人矿工和土著部落做过的所有交易,“补偿,我们可以多付些,但土地流转的根子和地契,说什么也得在我们手里攥着!这掐着炎华工业的命脉呢!”
    “命脉?”孟铜锤喉咙里滚出两声冷笑,腰间的工会铜质徽章“啪”地一声被他重重拍响,上面齿轮和麦穗的凸纹撞在一起,发出冷冷的金属声响。这位从血流成河的断龙峡战役中爬出来的老兵,袖口上还留着炮弹皮划开的破口子和伤疤。“周会长,您大掌柜高高在上,可知道矿工的儿子连一块立锥的泥巴地都没有吗?土地要是都落到商家口袋里,那些给人种地的佃户拿什么活命?”他吼着,“我提个法子——土地归国家所有,按工分分田!谁在地里淌汗出力,谁就有田种!”他一抖手,把厚厚一叠纸摔在桌上,墨迹未干的指印黑压压一层叠一层,“法案里必须添上一条:但凡流转集体土地的,都得拿出三成来留给佃农们集体耕种。要不这么干,工会这颗印,休想盖下去!”
    三股声音像烧红的铁砂撞进了装满火药的大桶里,整个议事厅瞬间炸开了锅。嗡嗡嘎嘎的声音在穹顶底下纠缠碰撞,震得整个屋顶都像要掀起来。土著议员们用木杖狠狠杵着地,木棍拄地的声音闷闷地滚过地板,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雷声;商人代表的手指头在算盘珠子上飞快地拨拉,噼里啪啦清脆得像无数冰柱子碎裂开来。
    李文渊端坐在席位上,手指头无意识地摸索着桌案边那只骨笛——那是乔治湖战役缴获来的玩意儿,此刻拿在手里,笛孔的缝隙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如同凤鸟啼鸣般的尖啸。他抬了抬手,示意肃静。
    人声鼎沸里,李文渊没再说话,反而将那支还沾着干涸发黑血渍的骨笛凑到嘴边,轻轻一吹。一股奇特的、清亮如凤鸣的声音骤然拔起,硬生生穿透了鼎沸的嘈杂,议事厅里立刻死寂下来,只剩下卡鲁捏在手里的木杖还在微微颤抖。
    李文渊站起身,手里的骨笛在掌心转了三圈:“老祖宗传说里那个‘龙和袋鼠一块喝水的故事’,在座的都听过吧?”厅里的目光都聚拢过来。他走到屋子中央,把那支小小的骨笛,轻轻地放在了卡鲁那根粗重的黑檀木议事杖旁边。“咱们搞这土地改革,得跟龙和袋鼠学学。土地是生养万物的母,开动机器的力量是推动一切的父。母要养孩子,父呢,也要养这生养万物的母。”李文渊的声音不高,但异常清晰,字字落在地上都能砸出坑,“今天这个桌子上的事儿,不是争一个‘分’字,是谋一个‘生’字!是在这片土地上一起活下来、活好了的路!”
    他转身指点着身后大地图上的争议地域:
    “部落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圣地,像乌鲁鲁巨岩周围百里之内,永远归土著自己管理!祖坟、圣泉、图腾林——都原封不动留着,一草一木不准买卖!国家每年掏钱出来养护修缮。”
    “埋着好矿的地方,搞‘渐进式赎买’,划归国家。商人们按市价七成把地买下来,剩下三成的钱,国库十年里分三期付清。这笔补偿金,专门用来送部落里的孩子进学校念书!”
    “属于大伙儿集体所有的耕地,一律实行集体经营!每百来户人家,凑成一个‘共耕社’。土地由土著拿出,开垦和运作的本钱让华人商人来投,苦活儿力气活儿由工人承担。地里出来的收成、赚到的钱,按‘地皮拿三成、本钱拿三成、出力拿四成’来分!政务院派懂农事的技术员下来手把手地教怎么种!”李文渊的声音略略顿了一下,晨光斜斜地打在骨笛微黄的光泽和木杖乌沉沉的包浆上,两样东西的影子交叠在一起,流泻出一种奇异的光芒和力量,“这不是我李文渊,或者任何人,向谁低头做让步,是咱们在这片赤土上,硬生生闯出一条互相倚靠、一起活命的道儿!”
    卡鲁的目光死死盯住地上那截黑黢黢的木杖影子和小小骨笛投下的细长影子交错叠出的、难以名状的图腾纹路。他那粗糙布满褶皱的手指头摸索着落到《法案》上“祖坟”那两个方方整整的字上,眼中烧了半天的怒火稍微收敛了下去。忽然,他握紧议事木杖,又一次重重地杵在青石板地上:“行!拿我先祖之灵看着我们,这条,我卡鲁点了头!”
    周鹤年的眼珠子在那份分期付款的赔偿方案上来回扫动,手指头习惯性地摸着案头的算盘珠子,当看到“按市价七成”那几个字时,算盘子“啪”地轻响了一声:“商人协会……附议!”
    孟铜锤一听“出力拿四成”这几个字,肩膀似乎猛地挺直了,那膀子上刺着的铁锤纹路都好像亮了几分。他把那一大叠签满名字、按满血手印的请愿书一把揣回怀里,工会徽章不经意间碰到了桌上那根小小的骨笛,碰出一声清脆短促的清响:“工会……没二话!”
    当三方代表各自在最终的法案底本上郑重签下名字时,李文渊忽然注意到,桌案上的骨笛影子,恰恰落在那两个墨迹未干的大字——“共生”上面。阳光透过笛孔,在地上留下几个跳跃的光斑,像是夏夜天幕上闪烁不定的星辰。
    紧接着,《国有企业分红法案》摆上了桌面。争议的火苗子又呼呼地蹿起来了。那法案上写得明明白白:卧龙岗钢铁厂、悉尼造船厂、布里斯班纺织厂……拢共二十二家国字号的厂子,每年赚下的利润,三成按工人积累的工分分配下去。
    周鹤年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只拿出三成?企业自己还得留下足足四成用来滚动投入、扩大生产吧?国库那边收税又得刮走三成。修路、造港口码头、打造战舰——哪一项不是吞吃龙元的怪兽大嘴?万一约翰国那帮混蛋再来封锁海路,你们算算账!三成龙元的利润分下去了,剩下这七十成,拿什么去拼人家的铁甲舰队?”
    孟铜锤的嘴角咧开一个冰冷的笑:“周大会长,您晓得矿工兄弟在井下砸断一根手指头,拿多少抚恤金吗?十龙元!只有十龙元!厂子里赚回来的钱,这四成的纯利润,是工人兄弟用命换来的汗珠子血珠子焊上去的!再敢克扣,别说停工怠工,下次就轮到你们老板来下矿井试试!”
    一直沉默着的卡鲁,忽然开口了,那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大地的裂缝深处涌出的暗泉:“我们乌鲁鲁祖辈传下来的圣约里也写着——‘血肉性命与铁石钢铁一样值钱’。工人的汗珠子血珠子,和从矿石里炼出来的好钢好铁,最后都化成了你们手上的龙元钞票。”他那双洞悉古老智慧的眼睛扫过在场所有的人,“拿出四成分红,行!但必须在厂子门口,立一块顶天立地的石碑!碑上要刻大字:‘每一块叮当响的炎华龙元上,都浸染着工人的血手印’!”
    财政委员会的委员陈裕隆慢悠悠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摊开一本砖头般厚的账本:“我给大家算笔明白账,”他声音平缓,却字字砸在心上,“就拿钢铁联合体来说,去年一年纯利是多少?一百二十万龙元!大数目!要按工人代表的意思——拿出四成直接分了,那明年军备采购的预算就得硬生生砍掉三十万——三十万龙元!斐济海域里,约翰国那挂着米字旗的军舰还天天在那儿晃荡摆威呢!诸位难道想光着脊梁骨、手里捏着石头去跟人家的铁甲船碰一碰吗?”这位平时总眯缝着眼、脸上堆笑看不出真意的华人议员,这会子倒是摆出了一副为国为民、忧心忡忡的脸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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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的意思,是让卖力气干活的兄弟们去喝西北风?”孟铜锤“咚”地一拳狠狠砸在桌子上,震得茶杯乱颤,他肩膀上的旧伤疤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高炉边上铲煤的、搅钢水的兄弟,每个月流下的汗,能攒满三大桶!分红拿到的钱,够买啥?顶多两斤粗糖!”他“哗啦”一下扯开磨得发毛的粗布衬衫,露出肩胛骨上那几块被钢花烫出来的丑陋疤痕,“看见没?这是去年为赶工那几尊大炮管子叫钢水给烫的!要叫我孟铜锤说句心里话,分红,少于五成半点儿都不行!”
    眼看着双方又要顶牛顶出火星子来,李文渊的脑海里,却忽地响起胡泉很久以前说过的一句话:“钢水的分量,跟工人们流出的汗水,那是一样重!”
    他抬手,示意旁边的书记员拿出一份不同的文件。“都看看这个,”李文渊的声音把对峙的目光拉了过来,“悉尼造船厂自从实行了‘工分分红’,厂子里出的次品、废品,直接少了七成!这就是‘同泽共享’四个字实实在在的力气!”他说着,提起朱笔,直接在法案底稿上刷刷添了一行:“三成利,按工分分下去。国家的难处得顾,但真要让这些流血汗的脊梁骨寒了心,那才是最大的‘亏空’和‘赤字’,比打十场败仗更伤元气!”
    最终投票的结果出来了,一直笑眯眯、心里打着小算盘的陈裕隆,那张脸瞬间僵得像冻透了的土疙瘩——除了他一个人梗着脖子投了反对票,其他人,全票通过。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悄悄塞在袖口里、准备送给外国商人的密信内容,已经被议政厅里这套看不见摸不着的系统,通过脚下这张木桌子的细微共振,全数传回到了紫宸殿那头。他更不知道,李文渊刚才看起来像是两边安抚、和稀泥的那几句添改的话,每一个字眼都沉甸甸地嵌着对“同泽”两个字根子上的悟性!
    约翰国喉舌《泰晤士报》上连篇累牍、胡编乱造的那个“炎华劳工苦地狱”系列报道,漂洋过海传到堪培拉这天,李文渊正坐在**台上,主持《民族融合促进法》的听证会。土著部落里德高望重的长老莫卡,领着十二名青壮族人走进会场,手里拿着长长的、挖空的尤加利树干做的迪吉里杜管,呜呜咽咽地吹起那支苍凉的《土地之歌》。那沙哑、低沉的调子,像是从千万年前的岩洞里飘出来的古画和符咒,诉说着脚下这片赤红土地和祖辈灵魂间斩不断的脐带。莫卡长老吹完,解下腰间骨刀,用刀尖在干净坚硬的地板上划出他们部落古老的图腾符号。“乌鲁鲁神山传下的圣约告诉我,土地是活的精灵,”老人的声音像风化了的岩石摩擦,“它能记住每一双曾经在上面走过的脚丫子。”他指着自己刚划出来的图腾,看向李文渊和众议员,“这法案里头,得白纸黑字写上:不同血统的人结为夫妻的,国家不光赐给土地,还要在孩子降生的那天,赐给孩子一个‘共生名’——一半用华人汉话的字,一半用我们祖传的土语!”
    华人民族融合委员会的议员赵文彬第一个表示赞同:“这话在理!我附议!”这位祖上曾是红溪惨案劫后余生的华裔,此刻望着地上那奇异的土著图腾,眼神里没有半点祖辈的怨毒,只有坦荡的认同。“还有,战俘营里关着的那些约翰国俘虏,咱们也别白养着,”他紧跟着补充道,“可以让他们去修铁路、开河道,这叫‘以工代赎’。既省下口粮,也算是给这些异族人积攒点回头的功德。”
    听证会连轴转到第七天头上,负责纠察风纪情报的衡鉴院使司陈启明,突然带进来一个出人意料的证人——前约翰国殖民政府法庭的法官詹姆斯。这个头发白得像落霜枯草的老头子,战战兢兢捧着殖民时期留存下来的一厚摞庭审卷宗,用他那洋泾浜腔调的汉话,艰难地朗读起其中一桩判决:“1823年……华人矿工林阿福,被污蔑成‘偷采金矿的小贼’,处以绞刑处死……”詹姆斯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可真相是……当时的殖民者,为了强占那片富矿脉,硬生生捏造了他的罪名……”念完这一段屈辱的历史,老人抬起浑浊的眼睛,望着高高在上的**台,“现在……我以一个有罪之人的身份,跪请衡鉴院……重新审理……所有殖民时期留下的冤假错案……用华语和我们英语两种语言……公开宣判……让正义……像这南半球火辣辣的太阳光一样……照进……每一间……最阴暗潮湿的……角落……”
    一直保持沉默的陈裕隆议员突然跳了起来,厉声反对:“翻这种陈年旧账!搞这套揭人疮疤的事!只会动摇民心,扰乱咱们好不容易安定的局面!”他的脸因激动而涨红,“况且!在我们炎华的法庭上用洋文宣判,这难道不是对我们堂堂炎华的最大侮辱吗?!”
    李文渊的目光,缓缓移过议事厅四面墙上悬挂着的庄严的龙纹蓝底大旗,最终落在那个老迈、卑微的詹姆斯身上。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微笑,在他唇边漾开:“翻旧账?不,这是清算罪恶!双语宣判?”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如同钟磬在厅堂里回荡,“不但要用!在土著人聚居的广阔土地上,还得用当地人世世代代传唱的土语!清清楚楚地宣判!让头顶这块蓝天底下所有人都听明白——炎华的正义天平,容得下万物的声音!天地间的公理,不分你我!”
    当《民族融合促进法》最终以雷鸣般的掌声通过时,卡鲁长老那根沉甸甸的黑檀议事木杖,和莫卡长老那把历经风霜的骨刀,并排搁在刚刚签署的法案文本上,形成了一种奇异的、蕴含着古老平衡之道的图景。陈裕隆看着自己为了在议会里争一块势力而特意加进去的“增设少数民族固定席位”条款最终也被写进了法案,他嘴角那点想笑又笑不出来的表情,僵硬得像块风干的树皮——他更不知道,自己早前偷偷安装在议事厅隐蔽角落的那些窃听铜丝头,此刻正被系统催动的一股强劲无形的磁场所干扰,传出来的只有一片毫无意义的滋啦杂音,间或夹杂着远处正在试奏排练的《同泽歌》飘渺悠扬的旋律。
    那天下午的阳光斜斜照进偏厅时,议事厅大柱廊的阴影拉得很长很长。卡鲁长老独自一人,弓着已不再强壮的身体,坐在一领藤编的凉席上,用赭石粉末和揉碎的绿草汁液,在一卷剥好的桦树皮上,一笔一划地描画着乌鲁鲁圣山的象征符文。他没有觉察到门外有人。
    李文渊轻轻地走进来,没有惊动老人,只是在他身后不远处,默默展开了一份还散发墨香的《民族融合促进法》详细草案——在那条目的字里行间,已经悄然嵌入了土著婚俗的仪轨图谱,特意留出的空白页边上,更是清晰地添了一行字:“凡按各部落世代相传之礼俗结为姻亲者,可凭借部落长老加盖的印章,接受国家公田之赐。”
    待到下午各路人马齐聚的跨族议会联盟席上,卡鲁长老出人意料地突然站起来。在所有惊愕不解的目光注视下,他一步一步走到华人议员陈平之的面前。没等任何人开口或阻拦,卡鲁长老以部落间结下牢不可破盟誓的古老仪式,掏出随身携带的锋利骨片,“嗤”地割破自己右手拇指的指尖!紧接着,他一把抓过华人议员陈平之的手腕,毫不犹豫地将彼此交融的热血涂抹在那份摊开的、墨迹已干的《融合法》草案关于族裔融合的条款下方,然后狠狠摁下了两个血糊糊的指印:
    “从今往后,以交融的血脉为结誓的绳索!哪怕山崩海枯,咱们就是同顶一片天的亲兄弟!”他的声音雄浑有力,像是整个乌鲁鲁巨岩在嗡鸣。话音未落,那根铭刻着袋鼠图腾的议事木杖已沉重地顿在坚实的青砖地上,“铛”的一声金石交击般的巨响,刺穿了头顶结实的瓦楞,在整个天极宫的穹顶下久久回荡。
    当议会最终以骨笛共鸣一般整齐划一的票数,庄严通过这部《民族融合促进法》时,堪培拉连续下了几天几夜的大雨竟忽地停了。李文渊迈出枢机院高大厚重的乌木大门,只见遥远的天际,一道横贯天穹的七彩长虹,正稳稳地悬挂在那儿。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袖筒里那截已经被体温捂得温热的骨笛——
    那小巧的骨管深处,无人可见的细微深处,系统赋予的那些玄奥纹路,正以肉眼几乎可察的速度,悄然延伸铺展出一层晶莹、剔透的,仿佛新生的骨膜。这根穿越了千百年时光的、带着先祖回响的骨笛,在这片新大陆的春雨过后,终于孕育出了属于它自己、面向未来的新声!
    转眼到了1851年年终。在枢机院那高高穹顶的环抱下,李文渊捧着新修订完成的七部煌煌法案,站在冬日和暖却不减威力的阳光下。阳光透过穹顶巨大的彩色玻璃拼花,在他笔挺的身姿上投落下清晰交错的暗影——半面是腾跃蜿蜒的龙纹,半面是敦实跳跃的袋鼠图腾。
    “大家……还记得这支笛子吗?”他的声音平静,却经由扩音的铜管装置,清晰地传遍了偌大的会场。他缓缓举起了那支小小的、温润如玉的骨笛,“它曾经沉默在乔治湖战役的血泥里……可今天,在我们枢机院的最高议事殿堂里,它发出了声音。”李文渊将骨笛的一个孔洞对准窗外斜照来的炙热阳光,金色的光束穿过那小小的圆孔,在摊开的法案封面和冰冷的石地上跳跃、舞动,最终聚合成一个难以言喻的、闪烁着光芒的奇异图案。“这不是我李文渊,或者任何个人的本事,是‘共生’这两个字根子里蕴藏的力量——就像是这根不起眼的骨笛,和卡鲁长老手中那根象征部落意志的黑木大杖,看着完全是两样东西,可就在今天,就在这儿,它们发出了同一个响彻云霄的节拍!”
    议事厅窗外,适时地传来了一阵阵清脆、悠扬的铜铃声。那是刚刚铸就、在日光下闪耀着新铜光泽的“同泽钟”,正在接受最后的试音调整。
    李文渊安静地站着,倾听着。那悠远深沉的钟声,应和着他自己的话音。在钟声袅袅、人声渐息的余音里,他清晰地感知到——识海中,那个一直以冰冷机械音存在的系统,第一次发出了回应:
    那声音不再刻板生硬,竟宛如凤鸟初啼,一声清越悠长的共鸣。
    (夜。枢机院绝密封存档案柜。牛皮档案袋标签:李文渊亲笔手录备存。)
    当夜枢机院密档:李文渊手记
    胡泉立下了炎华基业的骨架,规矩,法度。而真正把人心血肉筋络连接起来,拼成一条活路的,却是这根小小的、有温度的骨笛。
    直到今天,当卡鲁长老那根刻满迁徙地图和先祖盟誓的议事杖重重顿地、与骨笛共鸣的瞬间,我才猛地彻底悟了。
    原来“共生”,从来不是某种高高在上的规则系统强加给我们共同要完成的任务。不。
    它更像是卡鲁长老那木杖上精妙勾勒的袋鼠图腾和涂抹上去的赭石粉末——
    各守自己的土地,各敬自己的祖先神明,各循自己的活法。
    可就是在这根坚实粗砺的杖杆子上,那些迥异的色彩、纹路相互撞击、融合的细微之处,却能硬生生地在坚硬的桉树木心最深处,催生出维系、滋养这片新天地的根脉!
    这骨笛今日震鸣愈烈,甚至显出某种我尚难理解的蜕变的雏形。但我已知其心音——它所渴望的共鸣最终之器,绝非它骨管自身,而是这片历经伤痛却孕育新生的苍茫大地之上……那万千生灵共同发出的、磅礴有力的生命回响!
    ——记于《融合法》正式签署生效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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