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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衡天下·赤秤量心·同心明镜(第1/2页)
堪培拉的早晨,湿漉漉的雾气还没散干净。衡鉴院那长长的青石台阶前面,已经乌泱泱跪倒了一片人,都是来伸冤的老百姓。打头的老农王石头,手里哆哆嗦嗦捧着小半袋发霉长毛的麦种,一双粗手跟老树皮似的,指甲缝里、裂开的口子里都嵌着红褐色的泥土。他那嗓子哑得不像样子,像砂轮磨着生铁片子,嘎嘎响着:“青天大老爷……那帮约翰佬跑了是跑了,可李扒皮又来要命了!他说这地契上头有红毛鬼总督盖的大印,硬要抽七成的租子啊!还让不让人活了……”他身后一个黑黝黝的土著汉子卡鲁,猛地一拳捶在地上,腰间挂着的袋鼠皮小口袋一阵乱抖,里头装着祖传的骨笛,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听得人心里发酸。他的族人被硬生生从供奉祖灵的圣地赶出来了,就因为他们那点可怜的老地皮,给划进了新成立的国营农场,成了公家的东西。
衡鉴院的使司陈启明站在蟠龙大柱子边上,海风一阵一阵吹过来,撩起他身上玄黑色的法袍衣角,露出里面衬着的银线绣袋鼠图腾。他弯腰伸手去扶王石头起来的时候,眼角扫见了老头儿胳膊肘弯里那道溃烂发黑的鞭痕,肉都翻开了——这是前些日子抗租,被李家那些打手拿鞭子抽的。“老人家,别急,慢慢说。”陈启明的声音不高,平平的,像一口沉在水底下多少年的老井,可奇了怪了,就这么一句话,让周围嗡嗡嚷嚷的人群一下子全静了下来,竖着耳朵听他往下说。“炎华既然立住了,那就没有把前朝那些乱七八糟的契子当圣旨使唤的道理。”他这话说得稳稳当当。
他一转身,那法袍下摆扫过冰凉的石头台阶,鞋尖上沾的红土就露了出来——那是天还没大亮,他就跑去那块扯皮的地头察看时沾上的泥。旁边候着的书记官连忙捧上来一张旧得发黄的羊皮纸地契。在约翰国那总督的大红火漆印旁边,清清楚楚地按着李家财主新鲜的红指印,像刚流的血。“嗬!‘双料契’!玩得挺花哨!”陈启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细长的手指在那鲜红的“七成租”三个字上一戳:“传我的令:立刻把李家的田产册子全都封存起来!有纠纷的地,马上交给农会暂时管着!明天辰时,我亲自在这儿断这个案子!”
这话音儿还在石阶上打着转儿,檐角上挂着的铜铃铛突然像被人揪住了心肝似的,“哗啦啦”一阵猛响!一匹快马蹄声嘚嘚地冲破了晨雾,马背上的信差手里高高举着一个枢机院专用的小黑漆盒子,吼得嗓子都劈了:“急报!昆士兰金矿的贪墨案子!卷进了一个同泽党员,叫刘振业!”底下的人群“轰”地一下炸开了锅。就在满场子嗡嗡的议论声里,陈启明默不作声地打开漆盒。里面静静躺着半枚同泽徽章,断裂的地方毛刺刺的,沾着褐色的干血——那象征着齿轮和力量的半边硬生生被人掰断了,代表和平的橄榄枝部分也滚满了泥污。
第二天天蒙蒙亮,悉尼城东那片闹纠纷的庄稼地边上,就成了露天大公堂。陈启明根本不坐堂案,他高高大大地站在两垅麦苗中间。左边是王石头家的地,麦秆细得跟麻秆似的,穗子稀稀拉拉瘪得空壳一样,就像饿急了的人那塌下去的肚皮。右边是李财主家的麦地,麦浪沉甸甸的,一片灿黄,麦秆都给实成的穗子压弯了腰。
“这块地,老辈子传下来的说法,是袋鼠先民‘鸸鹋部落’的圣地。”陈启明猛地抬高了声音,他一抬手,人群里的鸸鹋部落长老颤巍巍地双手捧出一块沉甸甸的石板,那石头上用点、线刻满了古老的岩画。“这岩画上写着呢,这儿是袋鼠大神诞生的地方,神圣无比,祖祖辈辈守着,不卖,也卖不得!”陈启明的靴子尖在浮土上重重一踢,只听“咔哒”一声,土里骨碌碌滚出半截磨得发亮的黑曜石矛头——这是昨晚,他那个神秘的系统特意给他“点醒”的“鸸鹋部落圣物”。
站在旁边的李财主,那张肥白油滑的脸“唰”地就没了血色:“大…大人!我有约翰国的地契为证啊!合法……”
“狗屁的约翰国律法!早废了!”陈启明一声断喝,像炸雷,劈头盖脸把他后边的话全给截断了!宽大的袍袖里滑出一本金灿灿的册子,封面上赫然是《炎华土地法》几个大字。“按着咱们炎华新立的规矩!凡是强占了土著圣地、又抢了咱华工祖辈开垦的熟地的,管它什么旧契新约,一律作废!”他突然往前跨了一大步,弯下腰,左手抓了一把王石头田里的土,右手又抓了一把李家地里的土。左手的土灰白灰白的,像是死人骨头磨的粉;右手的却油黑发亮,凑近了看,泥土深处竟隐隐透出一点暗红血色!——这也是他那个看不见的系统在无声地提示:肥力检测结果出来了,李家这地的黑土里头,混着挖矿留下的矿渣废料!
“好你个‘肥田秘法’!毒得很!”陈启明勃然大怒,把那把带血色的毒土狠狠摔在李财主脚下,“用矿渣子毒烂邻家的田,再硬生生把人家七成的收成抢进自己兜里——李茂才!你认不认罪?!”惊堂木“啪”地一声巨响拍在临时搭的木案上!就在那一刻,怪事发生了:王石头那荒了的田埂边,几棵嫩绿的麦苗像变戏法似的破土而出,眼看着往上抽杆、分蘖、抽穗、灌浆!金黄的麦浪瞬间取代了那片绝望的灰败——是那系统,悄无声息地启动了“土地复苏”的玄妙力量。
“地!判给原主!判你李茂才,赔王石头家整整三年的收成!另外,自己去开一百亩荒地,划给鸸鹋部落当作赔礼!”这判决声如同炸雷滚过麦田。李财主双腿一软,像一滩烂泥瘫在地上。人群猛地爆发出吼声!王石头那双粗粝的大手和卡鲁厚实黝黑的手紧紧攥在了一起,两个人手上沾的红土和石粉混合交融,像血一样赤诚。
那边刚按下葫芦,昆士兰金矿那边又漂起了瓢。陈启明站在矿洞口,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汗酸味和尸体腐烂的臭味直冲鼻腔,比战场的硝烟还刺鼻,还让人喘不过气。脚下泥泞的泥浆污浊不堪,那黑红发亮的光泽不是矿石,而是伤工们溃烂的伤口里流出来的血水混着泥浆。案子牵涉的同泽党员刘振业被带上来了。他身上那件料子不错的绸布褂子被汗水浸得湿透,那枚同泽徽章还别在胸襟上,只是象征力量的齿轮缝隙里,清清楚楚卡着亮闪闪的金沙子。
“振业兄……”陈启明的声音低沉下去,他走到矿壁前,用指肚细细抚摸着壁上那一道一道深深的刻痕——那是重伤被弃、活活困死在这里的矿工们,在绝望中用指甲硬抠出来的,刻的是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冤”字!“那年守断龙峡,为了护住粮道,你肠子都流出来了,还咬着牙顶在前头。那样的硬汉子……怎么今天就能昧了良心,克扣工人的血汗救命钱?看着矿工伤成烂肉、活活痛死也不肯掏钱医治?!”陈启明猛地一甩手,把一叠厚厚的账本摔在刘振业脚下,其中一页被他特意翻开,上面白纸黑字写着:“抚恤金支出:零”!页角上,竟还粘着一小块灰白干枯的东西,细看,是小半截童工稚嫩的手指骨!
“同泽?!呸!狗屁的同泽!”刘振业像是被踩了尾巴,突然怪笑起来,笑到后头有点癫狂,“老子出生入死打江山的时候,这群贱民在哪儿窝着享清福呢?!啊?!”他猛地一把撕开自己的绸衫前襟,露出腰间一条亮得晃眼的皮带,那皮带头竟镶嵌着好几粒明晃晃的小钻!“睁大你的狗眼瞧瞧!金瓯院的使司,刘德华!那是我本家堂兄!陈启明,你他娘的敢动我一根汗毛试试?!”
突然,一声极其刺耳“嘎吱——咕噜噜”的巨大噪音在空旷的废矿洞口炸响!陈启明二话没说,双手死死抓住绞盘摇把,咬着后槽牙,拼尽全力摇动了那架锈迹斑斑的钢索辘轳!巨大的绞盘吱呀怪叫着转动,一具早被尘土和腐锈封得死死的沉重吊笼,一寸一寸、无比艰难地被从漆黑的矿坑深处扯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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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铁链哗啦一声坠地。笼门打开的刹那,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能把人活活呛死的恶臭瞬间喷涌而出,像魔鬼的口气!狭窄的吊笼里,十几具死难矿工的尸骸已经烂得不成样子,腐肉和骨头互相挤压、枕叠着堆在一起。最上面的那个,是个孩子的小小身躯,手腕上还松松套着一个用来祈福的、用袋鼠尾巴编织的小环圈!
“这哪儿是矿井?!这他妈是你刘振业活生生的罪证馆!”陈启明的声音无法控制地发抖,像一根紧绷到极致即将断裂的弓弦!“按咱们《衡鉴律》——贪墨用于军需民生的贵重物资,坐视劳工受苦惨死——杀!无赦!”
站在一旁的刽子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雪亮的大刀在矿灯下一闪!那刀光落下的瞬间,刘振业怀里叮叮当当滚出几块东西,砸在硬邦邦的地上,“梆!梆!”几声闷响——竟是沉甸甸的小金砖!那坠地的闷响,不知怎地,就和当初矿难塌方时那吞噬生命的轰隆声,诡异地重合在了一起……
紫宸殿里头点着巨大的铜鹤香炉,袅袅青烟笔直向上,纹丝不动。胡泉手里拿着陈启明送上来的岩画拓片,粗糙的手指在那纸面上摩挲着。那是鸸鹋部落古老的祭祀图。在图旁的空白处,有人新刻了几个刚劲有力的汉字:“同泽共生”。殿里的高大柱子上,悬挂着一幅新作:画上王石头和卡鲁并肩站立,共同举着一捧沉甸甸的金色麦穗,麦粒饱满,麦芒一根根怒张着。神奇的是,那麦芒伸展的线条,竟与拓片上袋鼠神灵图腾的古老笔触,巧妙而和谐地交织缠绕着。
“金矿这场刀光血影的案子判下来,各州递上来的状纸一下子就翻了五倍多。”陈启明展开一卷沉重得几乎拿不住的奏折,那卷折子沉甸甸的,上面墨迹斑斑,点点如同血泪。“有告官商勾结,强霸百姓田地的;有诉那些黑心工厂主,拿人命填机器,公然违背《劳工保障令》的——司法这道口子要是守不牢靠,‘同泽’两个字,总有一天要塌下来化成灰!”
胡泉脸色铁青,猛地抬手,用剑鞘尾端重重击打脚下的玉石地面!“呛啷”一声脆响传遍大殿:“拟旨:设‘巡回法堂’!我胡泉,亲任第一任巡按使!”剑鞘震动时,带翻了旁边一叠高高的金矿案卷宗,“哗啦啦”散落一地。每一页卷宗的末尾,都印着一个同样赤红刺目、力透纸背的印记:“斩立决”。“再颁《同泽补律》:往后但凡涉及民生根本的大案,公堂之上必须有工人或者农民代表陪审!袋鼠土著的各位长老堂前作证,他们所持的那祖传的骨笛声响,就是铁证!笛音所至,法理昭昭!”
天色渐渐暗了,沉沉暮色像水一样,慢慢浸透了朱红的窗棂。这时,一架新铸成的巨大物件,由十几个壮健军士合力抬进了紫宸殿。那是一尊象征着法律与公平的“法衡天秤”。左面的托盘上郑重嵌着象征土著古老法统的岩画石板;右面的托盘里稳稳放着象征新律庄严的《衡鉴律》金简册。那连接左右的横梁上,镌刻着四个遒劲的篆字:“民心为砣”。胡泉迈步上前,将王石头先前在公堂上敬献的那束饱含血泪与希望的麦穗,轻轻放在了左侧托盘的岩画石板上。偌大的宫殿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那架天秤——只见秤杆先是微微浮动,最终竟然稳稳地停在了最中央的位置,分毫不差!
“好!好一杆能称得出人心的公平秤!”胡泉压抑了整天的情绪终于爆发,洪亮的大笑声在空旷的宫殿梁柱间回荡不息!“传令六院八司:从今以后,所有关系到国家根基、百姓冷暖的大政方略,统统都要过这‘法衡天秤’的称量!称一称民心向背!”
笑声尚未完全落下,一声只有陈启明才能听清的系统提示音,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厚重殿宇的每一块砖瓦:【检测到法治文明内核深层共振——‘巡回审判车’蓝图解锁】。几乎就在同时,殿门外广阔空旷的广场上,忽然清晰地响起沉重的车轴滚动声——辚辚之声由远及近!众人诧异地跑到殿门望去:只见一架通体用厚重青铜铸造成的巨大战车悄然停驻在广场中央!车身两侧生出巨大的青铜翅翼。最奇的是车辕上那只袋鼠的浮雕神兽雕像,双目如电,阔口中不是叼着青草,赫然紧咬着一柄象征审判的法槌!这辆来自古老律法和民心召唤的奇车,正在晨光暮色之间,无声地等待着启程,用它青铜的轮印去丈量、去刻写这赤红大陆上万里的法治新天!
三个月后的旱季,达尔文港的上空没有一丝云彩,热辣辣的太阳像悬在头顶的烧红铁锅。巡回法堂那辆饱经风尘的青铜战车停在了一片浓密的橡胶园边上。陈启明的玄黑法袍上,已层层叠叠扑满了赤红色的尘土。临时充当公堂的车厢前,原告席上,一个皮肤黝黑的马来裔割胶工颤巍巍地举起了他的双手——那双手十个指头几乎都溃烂红肿着,流着黄色的脓水。对面的被告席上,坐着个大腹便便的英国商人,脸上挂着嘲讽的冷笑,用夹生的中国话嚷嚷着:“按合同上白纸黑字写清楚的!你自己受的伤,自己掏钱治!”
突然,茂密闷热的橡胶林深处骚动起来!鸸鹋部落和邻近的土著族人的巫师出现在树影里。一位苍老的巫师神色庄重,将一根粗壮的硬木管子——迪吉里杜管,搭在唇边,深深吸气。一阵低沉如大地深处雷声滚动般悠长浑厚的声浪,带着原始的力量,在橡胶林中扩散开来,震得树叶嗡嗡作响。陈启明闭上双眼,凝神静听。他仿佛在那些古老的声波中追溯着部落的记忆,感受着大地的脉动。当他猛然睁开眼时,目光如炬,直射向那个僵住的英商:“听清了!这管子发出的曲调,在你们的族语里,讲的就是‘血脉相连,休戚与共’!同一个道理!你用一张写着洋文的纸就想当成割断血脉、吸干人血的刀子?!痴心妄想!”他劈手夺过那张羊皮合同,“嗤啦!”一声,像撕碎烂布条一样将那张不义的契约撕成了碎片!宽大的袍袖一抖,一份墨迹未干、散发着油墨味的新法令被展开:“即日起,所有炎华土地上开的橡胶园、矿场、工厂,一律遵行此令:哪个主家工厂造成劳工伤残不能干活的,必须养他终身!养老送终!”
随着他那如同雷霆般的裁决声响彻丛林,久盼不至的暴雨,竟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巨大的水幕瞬间笼罩四野。陈启明站在巡回审判车那高高升起的青铜车顶上,挺拔如松。他的目光穿透重重雨帘,仿佛看到了一片更广阔的地方,那上面是胡泉在紫宸殿批阅奏折时,曾经饱蘸朱砂,挥毫写下的几行大字:
法不是悬在天上的宝剑啊,
它是深扎在土地里的青苗——
只有根子深深地扎进这赤红的热土,
才可能长得参天!
茫茫雨幕的深处,在这场大雨的浇灌下,一棵棵新冒出头的橡胶树幼苗,正舒展着它们嫩生生的叶子,贪婪地吮吸着甘露。那些叶子上碧绿的脉纹曲曲弯弯地延伸着,像极了衡鉴院徽记上袋鼠那条粗壮有力、象征着轨迹的尾巴纹理;也像是那辆青铜铸造的巡回审判车碾过广袤荒野时,在这片名为炎华的新土大地上,所刻下的一道道不容磨灭的、通往法治未来的深深辙印。